据央视消息，受局部短时强降雨影响，8月11日18时左右，西安市长安区栾镇街道鹤子坪村鸡窝子组发生 山洪 泥石流。
截至8月15日下午，灾害共造成27人死亡、失踪。 截至目前，已找到24名遇难者，仍有3人失踪。 遇难者包括两名政府雇员、两名农家乐经营者和游客等。
西安泥石流发生前一天，同属西北地区的甘肃景泰西泉镇马场山地区也发生山洪，造成5人死亡。 更大的背景是，在“北涝南旱”的变化趋势下，北方地区干旱气候下，极端降水情况较多穿插出现，更具破坏性的山洪灾害也在增多。
实习记者｜薛永伟
编辑| 王海燕
山洪席卷了整个村庄
8月11日下午5时，伴随着滚石声，巨大的泥石流从对面沟渠冲入沣河，瞬间掀起40至50米高的巨浪。 王大强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他今年57岁，是鸡窝子集团的成员。 他的家里经营着一座农舍，距离被冲毁的地点只有几百米，隔河相望。
鸡窝子组位于秦岭分水岭210国道附近。 是魏子坪村下的一个自然村。 它沿沣河而建，两侧山坡陡峭。 王大强记得，河对岸的房屋都被冲走了，山上一排排的树木被冲下来，挡住了河心，变成了一座孤岛，上面站着两个人。
其他村民也听到声音，纷纷找到梯子和绳索，试图营救。 近一个小时后，两名被困在河中心的群众被救出。 王大强原本以为两名游客被困了。 经过询问才知道是执法人员前来疏散。“4名执法人员赶来，2人被救出，2人被冲走。”
王大强这才想起来，中午的时候，他见过这四名执法人员。 当时，他们用扩音器在村里大声喊叫，让大家远离河边。 王大强后来听到，“就几秒钟的时间，后面的车还好，他们的车没有冲过去，直接被一块石头扔进了河里。”
村民拍摄的事发现场视频（受访者供图）
山洪的强度确实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王大强说，8月11日中午，天气依然晴朗，他还在院子里晒被子。 下午2点以后，大雨开始下。 下午4点，他到后院查看，发现从山上流下来的水距离后院的防洪墙还很远，刚好过了墙基。5点多钟，雨停了。
当地一名村干部告诉本刊记者，当天下午3时30分，村委会召集几名村干部开会，称要下雨了，让干部们分头疏散群众。 当天该干部还在河边散步时大喊大叫，看到几名执法人员开车上山。 除造成人员死亡外，山洪还造成2处房屋受损、210国道3处、电力基础设施损坏3处、35kV线路故障，导致900户居民停电、55个通信基地关闭站。
在这里出生、长大、经营民宿，王大强自认为已经熟悉了山里的气候。 当天下午2点45分，他居然收到了西安市气象局发来的橙色预警短信：预计临潼区、长安区、蓝田县（西安以南的几个县）累计降雨量'an)将在接下来的三个小时内达到50毫米以上。
王大强收到的橙色警告短信（受访者供图）
但他一开始并没有太在意，因为“往年的七八月，正是三伏天，天气很热，雨也不怎么下，干沟里有“水很少了，河里的水就会变得很小。最深的地方只有30厘米，看起来就不像河了。”他说，尤其是事故发生的那条沟渠，没有水了。 “差不多够接一碗了”。在王大强的印象中，当地通常要到5月份天气转热或者9月份天气转冷之后才会下雨，8月初的山洪超出了他的经历。
和王大强一样，不少当地村民告诉本刊，当地夏季洪水的记忆很少。 除了2021年9月的一次洪水和山体滑坡没有造成人员伤亡外，人们对洪水的记忆可以追溯到2002年和2002年的90年代。 其中，2002年，路桥断裂，长辈们说百年一遇，但主要影响也是在下游的青岗树村，上游鸡窝子的百姓受到的影响并不大；20世纪90年代的事件发生在长安区至宁陕县之间的路段，当时道路还在施工，有十几名工人被杀。
中国科学院西北生态环境资源研究所副研究员舒乐乐告诉本刊，王大强提到的夏季少雨、天气干燥的情况，与鸡窝子周边的自然条件相符。组，由于该村位于沣河末端，只能承接附近10-15平方公里的山坡有水进来，而集水面积较小，所以水会较少。
距离事发地十公里的村民拍摄的丰河情况（受访者提供）
但平时水量较少，但并不代表山洪发生的概率就小。 舒乐乐总结道：“降雨强度大、地势陡峭、土壤含水量差是山洪发生的三大主导因素。鸡窝子组海拔约1800米，附近秃头山最高约2800米。”海拔高度，两者相距3公里，但高差达1000米，地势十分险峻，符合山洪爆发的地理条件。 此外，舒乐乐还提到，山洪的发生也与强降雨、土地吸水能力弱有关。“秦岭山区水汽充足，地势升高，局部小气候易凝结成雨，强降雨发生的情况并不罕见，且局部强降雨的空间分布没有明显的规律性。”
鸡窝群位置3D小图（制图：舒乐乐）
据国家冰川与冻土科学数据中心8月14日发布的数据图显示，鸡窝子群附近还有两处地方发生泥石流。8月12日至13日，舒乐乐在距离鸡窝子组30公里的秦岭天峪河流域考察，发现该流域也具有典型的容易发生山洪的地形。 他还提到，鸡窝子组附近的4条3-5公里长的沟壑都是潜在的山洪风险区。
被忽视的西北山洪
西安黑子坪村山洪事件发生的前一天（8月10日），同样位于西北地区的甘肃景泰西泉镇马场山地区也发生山洪。 遭遇山洪的7人中，2人获救，5人死亡。。 此前，2021年7月19日，中石化西北油田位于塔克拉玛干沙漠的玉旗地区也遭受洪水袭击；2022年8月17日，青海省西宁市大同县因山洪泥石流，河道改道。 人们受到影响。
华东师范大学地理科学学院教授尹杰告诉本刊，在气候变化背景下，北方干旱半干旱地区山洪暴发可能会增多。 相同地形下，我国西北和东南地区山洪的表现也不同——在潮湿地区，由于植被茂密，洪水汇合的速度可以减慢。 但在干旱、半干旱地区，黄土裸露面积较大，沙石较多，缺乏植被遮挡。 另外，水不易渗透，因此山洪的汇合可能会更大、更快。
“近年来，我们经常提到一个词，叫‘北涝南旱’，意思是在我国北方干旱、半干旱地区，极端降水事件逐渐增多，更容易造成山地灾害。山洪灾害。在南方地区，整体多雨的背景下，可能出现更多干旱情况。” 尹杰表示，这并不意味着此前北方干旱、南方潮湿的格局已经完全改变，但趋势已经开始显现。 至于整体格局什么时候会彻底改变，“也许一百年，也许三十年，也许永远不会改变，这个还不确定。”
气候变暖和人类活动是加剧这一过程的主要原因。 尹杰表示，从气候变化的角度来看，纬度越高，总体气温越低，对变暖的反应越敏感。 当平均气温也是20摄氏度时，气候变暖就会导致气温上升1度。 在高纬度地区，影响会更大，因此更多的山洪将会更加明显。 另一方面，世界干旱、半干旱地区的人口和社会经济活动也在大幅增加。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缺乏防灾减灾条件，山洪爆发的危害将会更大。
不仅在中国，从全球来看，2022年，巴基斯坦将发生严重洪涝灾害，全国三分之二的地区将被淹没，1500多人将死亡。 非洲部分地区的洪水将导致2000多人死亡。 中东地区，阿联酋、沙特、伊朗等国家部分地区，甚至沙漠地区也不同程度遭遇暴雨洪涝灾害。
根据EM-DAT数据分析，全球干旱、半干旱地区的暴雨洪涝灾害呈快速上升趋势，造成极其严重的人员伤亡和经济损失。 特别是2000年以来，全球因暴雨和山洪造成的死亡人数不到一半（约47%）发生在干旱和半干旱地区，但全球因灾害死亡人数却有近四分之三（74%）发生。
基于此，尹杰认为，干旱半干旱地区需要完善减灾防灾体系。 最大的问题是政府和公众缺乏防洪意识。 他表示，当前最重要的是完善预报预警体系，建立小尺度天气预报，更加准确地预测特定局部区域的降水量，然后据此做出进一步预警，并根据不同的预警级别启动。 相应的方案，“方案必须科学，不能临时决定，比如是否停工停学、如何疏散重点高风险地区、人员疏散到哪里、如何科学安排避难点的位置和容量等” ， ETC。 。”
《碳路森林》剧照
舒乐乐表示，天气预报的难点在于局地对流变化快，预测难度大，因此现有技术条件只能实现大范围内平均情况的预测，“比如20公里以内的大风× 20公里降雨发生的概率及其平均降雨量”，但对几公里甚至数百米任意范围内的降雨进行监测和预报是困难的，也无法准确预测降雨的位置和强度。强降雨中心。
“现场观测是预报的基础，仅秦岭一带就可能有数万条山洪，山洪的长度有几公里到几十公里，不可能每一条山洪都发生。”从山脚到山顶都要配备观测设备。而气象预报都是依靠模型，如果模型要预测几百米以内的情况，计算量太大，而且可能不准确。” 舒乐乐表示，对于局地小范围强降雨，大气与植被相互作用等过程的高效模拟和准确预测仍然是气象科学研究的难题。
激流后面的村庄
但无论一个地区的山洪有多小，对受灾家庭的影响都是巨大的。 王大强说，鹤子坪村的人最初是靠砍柴赚钱的。 后来因为环保，禁止伐木后，村民们开始在国道沿线开设小店，但随着高速公路的开通，国道上的车流量变少了，村民们的小店生意越来越少。越来越难。
飞子坪的村民也种植农作物，主要是土豆，但现在经常被山里成群的野猪吃掉。 一位村民告诉本刊，靠种庄稼，人均月收入只能1000元。 在王大强的记忆中，村里的经济状况一直不好。2000年以后，村民们开始陆续建造土房。“以前水泥要两三百元一吨，但他们买不起。 我出去打工的时候，每天只花10块钱左右。””。至今，村里还有一栋土房没有修缮。
住宅房屋和树枝倒在河中央（受访者供图）
后来，村民们纷纷开设农家乐。 高峰时，“村里有一百多户，有五十、六十户在做农家乐”。 不过，王大强表示，由于今年对民宿在污水排放、消防等方面要求提高，估计村里的农家乐数量减少了一半。 天眼查8月15日数据显示，黑子坪村仍有30户农家乐仍在运营。“现在又发生泥石流了，以后的房子恐怕就所剩无几了。”
王大强的民宿建于2017年，那一年，村里鼓励发展旅游业，他把自己的房子改造成民宿农家乐。 第一年正好是炎热的一天，很多人都来到山上避暑。20多天来，民宿的房间都住满了。 一年后，他们可以赚8万至10万元。 这也是王大强和大女儿的主要收入。
由于该村地处秦岭核心保护区，近年来开展生态保护，农舍已逐渐封闭。 三年的疫情过去了，没有了生意，王大强的农家乐似乎也越来越破旧。“我们家人口比较多，偶然也能赚点钱。 村里较小的农舍大概一年就能挣到钱。 两万，只能挣点生活费。”
大家都预计今年的生意会更好，于是王大强在四月份就把房子打扫干净，准备开业，并聘请了厨师和服务员。 五月人不多，书亏几万元。 但根据王大强的经验，6月底到8月底是农家乐的客流高峰，生意可以扭亏为盈。 果然，七月天气转热，孩子们也放暑假了，更多的人进山避暑，民宿生意好转，成本也收回了。 王大强准备干一番大事，不料7月底下起了雨，王大强不得不解雇了几名员工。
汽车被卷入洪流（受访者供图）
雨断断续续地下着，直到八月初。 王大强记得，8月10日，天终于放晴了，客人们终于可以再次进山了。 他还满心期待，结果第二天就遭遇了泥石流。“八月已经过去了，什么也留不住了生活网报道，九月天气一转凉，就该关门了。” 王大强说，他在80年代从部队回来，在西安开了一家维修店，销售汽车配件，还在山西承包了煤矿，所以赚了一些钱。 凭借这笔积蓄和向朋友借的一些钱，他于2012年经人介绍承包了一个建筑工程。但他表示，一年后开发商就跑了，欠他2000万工程款，至今尚未还清，他被因此负债数百万。
村里没有农家乐，大多去别的农家打工，或者去山上采药、砍竹子，“采药一天能挣100元左右”，也有的进城打工。做农事。 王大强原本在镇上找了地方养生态鸡，但也赶上了2022年的疫情。 行情不好，他连钱都保不住了。 结果，鸡的价格跌到了八十九元一斤，一只鸡只能卖四十多元，搞农家娱乐赚的钱全都用光了。”
距离事发地十公里的救援现场（受访者供图）
王大强说，此次被冲毁的两处民房是两处农舍。 大多数受害者是农舍的客人。“以前那两家公司的生意不太好，可能那天老板只是叫亲戚来吃晚饭，也许他想吃完饭，等雨停了就走。” 王大强说，其中一个民宿是村民移交的一对来自西安的夫妇经营的。 事故发生时，丈夫在外面，没有被冲走。“当村民们赶到河对岸时，该男子正准备冲进河里寻找妻子和孩子，村民们只能劝阻他不上去，不让他进去。” 死亡的客人大多是两对西安夫妇的亲友。 另一家民宿是同村一个三十多岁的小伙子经营的。 事故发生时，他的妻子正在厨房做饭。 厨房没有被冲走，所以妻子幸存下来，但丈夫和客人被冲走了。
据央视新闻报道，经调查，截至8月15日下午，突如其来的山洪泥石流灾害共造成27人死亡、失踪。 截至目前，已找到24名遇难者，仍有3人失踪。
（文中王大强为化名，感谢舒乐乐对本文的帮助）
